柏叶酒

他们当不成朋友。

初时对彼此生活的品味一无所知，主动去了解的想法却也未曾在脑海里捏成完整的形状。往往是处着处着，便意外邂逅了对方芝麻绿豆点大的习惯。那样的习惯很渺小，周遭的人或许分毫也不会大惊小怪，但对他们而言却显得惊奇。毋须去记得，宛若一个礼貌性的点头，说声＂知道了＂便足矣。

第四赛季黄金一代崛起，热衷荣耀的选手们不需要推波助澜，自然就搅成了一票。那年叶修和苏沐橙配合得特好，黄少天叽叽歪歪着＂叶秋你不错啊哪里高攀得上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＂云云。叶修初习得隔离黄少天语音的技能，运用得不算妥当，赶紧地挑了远一点的位置坐了过去。

一坐坐到今次的冠军霸图的队长韩文清隔壁。从网游纠缠拉扯到比赛中的男人。叶修还没多拿他当一回事，了不起就是今年胜了他的对手。这饭桌上每一个人对荣耀的热情谁也不会比谁低，若非他喝了一点酒已经微醺，让黄少天在他耳里聒噪得太过，叶修无论待哪都是自在。

热热闹闹的话题不离荣耀，虽然这次退居第二，叶修也没有任何和以往不同的表现。韩文清不是嘲笑败者的那种人，输是一个事实，而不是奚落的把柄或给予安慰的借口。在场的其他人又都没赢了叶修，因此叶修仍是淡定地以荣耀之神自居，还顺手把自己盘子里的小黄瓜都挑进韩文清的碗里。太顺了，像梳子插进质地太好的头发里，滑下来理所当然。

虽然看着叶修微眯的眼和染红的脸颊也是懂了，韩文清仍是吃了一惊。见着这一幕的肖时钦开玩笑说，＂叶神你这样像损友啊。＂叶修才恍如梦醒，笑说，＂我和他？是对手吧。＂

韩文清记得那句话，也记得那天他吃了两人份的小黄瓜。

而后他们才有点朋友的样子。虽然打电话嘘寒问暖很少，特地约出来吃饭更只在正好有比赛的日子，但牵拖彼此硬磨软泡走过好几个赛季後，他們才蓦然发现那些小事缓慢地融进了他们的生活。叶修偶尔拿沐橙的手机拨过去，还会提着嗓子叫他韩队；更偶尔这样的行为可以换到韩文清无声的哼气，叶修猜他是被自己逗笑的。

多少陈年旧事。

＂老韩，都说朋友要互相帮忙，你怎么就不帮忙丢个垃圾。＂叶修卧在家里的床上看电競之家报导第十二赛季的盛况，对着某一栏孙翔骄傲的脸笑了好久，才抬头跟韩文清说了句话。

＂谁和你是朋友。＂已经洗了碗的韩文清脸色没多好看，但他的脸色本就没好看几次。他坐上床拿走叶修正在看的报纸，叶修不满地伸脚，将棉被全堆到韩文清身上。韩文清面不改色，无视叶修。吵嘴吵不赢，不做无意义的事。

叶修见状也没生气，换了个角度把枕头放进韩文清盘着的腿间，舒适地枕了上去。韩文清无动于衷，注意力全绑在报纸上。叶修看着韩文清的下巴和鼻孔，＂老韩，你明天鼻毛要修修了啊。＂

韩文清才嗯了声，把报纸翻了页，拿不准是敷衍还是有听进去。

叶修打了个呵欠，韩文清將报纸上荣耀的部分看完，便把叶修从他腿上驱了下去。叶修软绵绵地躺着，看韩文清关了大灯，床头小灯昏暗。

睡前韩文清惯性给叶修的脸一个吻，叶修在那个吻结束之前偏了偏头回亲他，满足地闭上眼，感觉那个男人在他身旁躺下。

唉。若是当得成朋友，又何必成为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