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叶酒

一点退让也无，那绝对是无法成就一段正面而深刻的感情的。和一个人越是深入地来往，对方不顺自己意的部分就越像水底的石子，在干季的间歇河里崭露头角。

如果叶修十次抽烟有三次韩文清会让他少抽点，这三次里大约有一次叶修从善如流地把烟熄掉。

他们对彼此其实没怎么抱怨。两个都是做了就做到底的人，与其抱怨，不如来想想解决的办法。在想办法之前，总得先面对问题。

问题在于韩文清会打呼。

叶修大多会在韩文清上床之后一两个小时，或者三四个小时，更甚隔天早上才去睡觉。发现这一点的叶修，刚开始还会在房间门口对着震天雷响发笑，起床后再拿这事笑话下韩文清，作为他的小小消遣。初时还有趣，后来听着略烦，叶修会支起上身，轻扯韩文清的脸颊，扰人清梦。再来他会捏住他的鼻子，有几次韩文清被弄醒，起床气一上来，真想按着旁边的人一阵猛揍，几经挣扎，最后选择了保留体力，翻身，继续睡自己的。叶修则得到韩文清清醒换来的短暂宁静，他会带着和庆幸同等的愧疚，去碰碰旁边韩文清平放的手臂。

这毛病也并非韩文清愿意改就改的了的。

叶修上网搜索了下，看也没看，便将打呼的因素和改善方法一股脑地朝韩文清的QQ甩过去。中途不乏各种窗口抖动，扰的刷副本刷到一半的韩文清在游戏后把叶修招来，一言不发、面不改色地，在他面前，把自己给君莫笑设隐身可见而出现的那只眼睛用鼠标戳瞎。

叶修鄙视他幼稚，韩文清哼了声，竟然也没反驳。叶修大笑，过去亲了他一口，便像偷了腥的猫，或吃了豆腐的低级色狼，或抢了装备的拾荒者，溜的能有多快就有多快，猥琐之极。

那天晚上叶修打着哈欠走向卧房，例行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，却是静悄悄的。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，叫了他几声。韩文清确实已经睡着了，他不玩装睡这类的游戏，叶修才跟他玩。叶修躺下斜眼瞄了下面向自己睡的韩文清，有点别扭，又说不上哪里不对。

接连几天，叶修要不看着韩文清的后脑勺和光裸的背脊睡，要不就是面对着他紧闭的双眼和起伏的胸膛，但从韩文清比以往更早一些回房的一点来看，叶修知道他睡得并不好。

韩文清换睡姿了，以往他平躺着睡，叶修心血来潮还能玩个鬼压床，现在这姿势还真不好办。

到第七天早晨，韩文清睁眼，最先看见的居然是天花板。被子安然地盖到了他的胸口，但他昨晚侧睡时明明只将那块布料拉至腰际。他沉默地伸手去将叶修睡得都从羽绒枕上歪了半边的头抬了下，顺势按了按叶修的颈子。他们长时间面对键盘滑鼠和电脑萤幕，手操眼操和按摩一样都不能少。

叶修舒服地呓语了几声，韩文清的力道控制得很好，不至于弄痛他，还是能把他弄醒的。叶修睁眼，胡乱地伸展了下四肢，还踢到韩文清几脚。他翻过身，笑吟吟地看着韩文清，说，＂早啊老韩，昨晚睡得怎么样？＂

＂不错。＂韩文清回答他，叶修又滚了半圈，趴在床上，说：＂另一边也揉揉。＂

客厅的电脑昨晚叶修忘了关机。

只消碰一下滑鼠，亮起的萤幕会停在他最后浏览的页面上。

侧睡能改善打呼。

叶修打了个呵欠，懒洋洋地享受韩文清给他的服务。那双手在游戏里操着夹带强风的拳头朝他乎过来，但在这张只有他俩的味道的床上，在他的身上，却只能是有力的、令人安心的。

＂总不是只有侧睡一个方法。＂叶修眯着眼，舒出一口长气：＂待会再研究下呗。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