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叶酒

坐在后座的男人和别的乘客不同，他一身轻便，上了车打了声招呼便悠閒地凝视窗外。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菸味，估计他招车前小品了一会。

今天着实够热闹的，没有低头滑手机的男人虽然没发出声音，却从眉眼隐隐透出了好心情。别说司机开车不看路，仅仅是攒着等号誌灯的閒暇时间，从后照镜关照了下罢。

“出去玩啊？”手握方向盘，脚踩刹车，嘴实在是太閒。司机决定活动活动。

“是啊，会一个老情人。”男人一边说一边打了呵欠，而后捂住了嘴。司机心说你这手捂得像基督徒给和尚传教一样没用，嘴上还是顺着男人的话聊了下去。

“这麽重要的日子去见老情人？不怕小情人吃醋啊？”

而男人一时愣是没反应过来，反问道：“小情人？谁啊？”

以为是客官不好意思继续分享他的私生活了，司机赶紧把臺阶帮他铺了下去，连说没事没事。男人也不以为意，笑了笑，让司机挨着便利商店停了车。

自然是有人等着他的。

叶修走进电动门，目光很快地落到了某个背对他的人身上。那人站在杂誌柜前翻看报纸，叶修冷不防从他背后将他抱了个满怀。

──如果那人是个娇小的女孩，或许可以这麽形容。然而事实上叶修只是贴上了对方的背，浏海骚得对方后颈发痒。

要是早个几年，韩文清还会一时僵硬。第一次叶修这麽干时，韩文清条件反射，转身就要揍人。叶修举双手投降，小别的热情都降下半管，之后还同韩文清抱怨，说他小题大作，说他自我感觉良好，这把年纪谁还认得出他是韩文清。殊不知对脸盲来说，韩文清要比叶修亲切多了。

不过现在那个韩文清只是冷静地把报纸摺好放了回去，拉开叶修的手，而后转身。

“老韩。”叶修笑眯眯地看他，嘴角还噙着打上车开始就被司机看见的好心情，让韩文清叹了一口气。那口气是无奈，是一种自己都没摸清的满足。

“走吧。”

“还有地方让咱吃饭麽？”叶修东张西望，放眼望去皆是情侣。好巧，他们也是。

“早订位了。”这句话语气稍微冷硬，大有让叶修闭嘴的味道。这得怪他们交往后第一个二月十四日，主动出击的韩文清彻底小看了情人节的威力，走得腿都快断了也没能落脚。叶修表示速食店简单吃吃就行，偏偏韩文清大男人主义发作，整条街像搜查一样走过一遍，好不容易过了巅峰时间，两人才找到安身之处。

气氛早在飢饿和疲惫中磨光了，韩文清跟叶修虎着脸面对面坐着，直到吃了第一口饭，叶修才忽然笑了出来。

“情人节快乐？”他把自己那盘炖饭挖了一大口直接放在韩文清的义大利麵上，像极了小伙子献殷勤。

韩文清像是没听到，把自己的麵拨了一些过去。

就是这个被列入黑历史的教训让韩文清之后都学乖了，但叶修很少放过嘲笑他的任何机会。知道韩文清脸皮薄，叶修见好就收，笑了一下，和韩文清走进了餐厅。

韩文清点了新推出的餐点，叶修看著那显黑的脸，对比年轻服务生战战兢兢，眼睛眯了起来。旁人一走，他便对韩文清叹了口气，说：“这家店真旧了。”

这些年这店家发展得更是蓬勃，再也不是当年过了晚餐时间就能让没订位的人坐下的小餐厅。打那次偶遇以来，他跟韩文清都已然是熟客。

“是挺老了。”韩文清回他。

听见老这个字，叶修忽然会意过来，他搭车的那会司机问的是什麽。

“老了但还是挺不错。”叶修向韩文清伸手，对方自然地就接住了他。

“废话。”

所以才没有要换的意思。